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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上一个时代是书带我去旅行,我并不选国家,是书选这个国家。我一直不知道新时代开始我还能干什么★,所以我先写一本书《告别》,我觉得跟书在一起的旅行可能结束了。不过命名‘花地’的那天,我知道月季花会给我新的使命,它会带领我,它指引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陈丹燕是中国作家中第一批走出国门的背包客。她称自己是一位地理阅读者:每一次出发,她会带上一箱子的书,这些书都与她要去的那个地方有关。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一场世界性灾异经历★★,陈丹燕不得不暂停远行的脚步,淹留于她生长的上海★,重新咀嚼这个城市每一条街道。
她提到的亨廷顿植物园(Huntington Library Botanical Garden)坐落于美国加州的圣马力诺小镇★★★。植物园原是美国铁路大王亨利·爱德华·亨廷顿(Hurry Edwards Huntington)的私家花园。1919年亨廷顿退休,将这座私家花园连同他所珍藏的珍版图书★★、手稿及艺术品捐赠给一家非营利机构。在327英亩的土地上,一个融文化艺术与生态环境为一体的空间被构造了出来。其中,玫瑰园占据显要位置。它始建于1908年,本来仅供亨廷顿夫妇私人享用:玫瑰是亨廷顿妻子最喜欢的花卉★。
在广州苗圃发现了“花地★★★”月季,在上海辰山植物园续写月季的故事。广州和上海这两座城市给你什么印象★★★?
当辰山植物园终于把“花地”接回去做新闻发布会时,它的花瓣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水分变得枯黄。★★★“我说这不要紧★,我们肯定可以培育好它★★”,陈丹燕接着说★★★,★“不过如果没有花也很自然,花开花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只能顺从。当然★★★,我们也不能控制天气★★。从发布会前一天开始上海一直暴雨,但就是发布会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天放晴了★★,阳光灿烂的像全新的一天。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我们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园子★★★,这么漂亮的阳光。★”
是的,早在十八世纪初期,这一古老的植物苗圃地,就成为欧洲园艺界寻访中国优秀种苗的地方★。英国皇家植物园就委托了园艺师威廉·科尔(William Kerr),在广州一住多年,肩负寻找中国观赏植物外传的重任★★★。
在这片荒废的苗圃★★,陈丹燕在一个古董小店外看到一朵漂亮的月季,意料之中的★★,它没有名字,店家只唤它月季花。陈丹燕用手机拍下照片,等回到上海辰山植物园拿给园长看★,大家觉得这花不像新杂交出来的品种,于是打算在春天把它正式从广州花地接到上海辰山。
初到广州探寻苗圃陈丹燕有意住在江对面★★,她想象着那些远渡重洋来到此处的植物猎人从她此刻停留的土地出发,坐船去对岸购买他们想要的花卉。沧海桑田,百年后花地里的苗圃早已消失公海最新登录网站是多少,变成一片由建筑工和六七十年代旧建筑交杂而成的空间★★★,好在植物买卖的传统仍在,脚手架之下依然有人在卖花。陈丹燕翻阅资料发现★★★,
彭永坚曾经是陈丹燕★★“上海风花雪月”专栏的编辑,他们彼此信任。在今年4月的某个夜晚★★★,陈丹燕给彭永坚打电话,希望他可以为自己的广州花地之行做拍摄。当然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旅行,而是一场关于古月季★★、关于城市★★★、关于历史的探访之旅。
★★★“从花地流传到英国的植物约有超过100种,但是到了苗圃的植物都被统一格式化了★★★,为了方便交易,花商用品种名做统称★★,都被抹去本名统叫★★‘月季花’★★★,等到了英国★★★,打理月季的园丁把它最本质的特点叫成名字,也是笼统的名字★★★,china found rose。★★★”这件事让陈丹燕觉得惋惜,“从这里出发的古老月季明明给欧洲月季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杂交月季就来源于这些古月季。★”
“音乐厅”月季的故事正是发端于一次行旅★。陈丹燕2017年在巴尔干拍电影,得到汉堡市长办公室的一个special offer★,可以去参观还未投入使用的汉堡码头音乐厅。“那天,我站上舞台,从舞台看到观众席,发现观众席的颜色正好是‘音乐厅’月季的颜色。我感觉★,整个剧场最浪漫的部分不是在舞台,而是在观众席,观众在音乐引导下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就这样,“音乐厅”月季有了自己的故事,是一个有关音乐和观众联结的故事。
在4月中某个被野蛮的响雷喚醒的春夜,身处广州的我接到上海作家陈丹燕的电话时,确实感到有点突然。没想到这个电话带着另一重意义★★★,对我来说,用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广州这个城市。
去接这株月季的时候就不是这般畅快的邂逅了。春末夏初正值梅雨天,去广州的航班频频取消,等陈丹燕好不容易赶到广州却听说苗圃火灾的消息★。陈丹燕忧心忡忡,心想“完了,月季花要没了”★,谁料到好运眷顾★★★,等到苗圃现场发现小小的古董店和月季免于火灾完好无损。回想这段经历,陈丹燕觉得发现月季在盆栽中依然自顾自开放的那一刻是带着点神性的。在灰烬的边缘,她向上帝赎回了一个将被焚毁的好故事。为了纪念发现月季的这片古老的苗圃,顺理成章的★,这株月季被命名成“花地”★。
为探访这条隐而未显的海上★“月季之路”,她先后去了澳门与香港★★★。但她很快发现,月季的出海离不开一个城市——广州。19世纪初,广州是清廷闭关锁国政策下唯一开放的通商口岸★★,外国人被允许在广州城内很有限的范围内进行贸易★。广州曾有一处著名的苗圃★★,在英文资料里被称作“Fa tee”,同音广东话★★★“花地”,是那时外商唯一能买到中国植物的地方。现今,苗圃荡然无存,但是“花地”成为陈丹燕发现的第一枚中国古老月季的名字。
无独有偶,我曾经在花地河边的一家公司工作过3年,不长也不短。在这期间,策划过日本树屋设计师小林崇来广州设计树屋的项目—— 我们在花地河边旧仓库的一棵七十年的细叶榕树上建起了一间有七米高的树屋。花地河不宽,在百年前,从河岸两堤的木结构仓库里,各种货物源源不断上船,抵达白鹅潭再开往珠江口★★★。也有船通往珠江的另一河道西江,开往澳门。现在的河道,只有每年端午节前后扒龙舟的风俗,依旧承接着昔日的社会关系网★★★。
透过刺破这无名,她无疑也与月季产生了羁绊。月季支撑起她此刻的精神世界,就像小王子的精神世界为他的红玫瑰占据,“这些情感★★,是通过故事慢慢完成的。”
陈丹燕在关于命名花地的说明中这样写★★★:在寻找中国古老月季如何成为世界现代月季的重要亲本的过程中,我 渐渐认识到在东印度公司博物馆的创始人李福士(John Reveese)的传记中多次提到的广州花地,这是中国植物被伦敦皇家植物园收集的重要地点。“中国这里有一种红色的玫瑰★,还有一种粉色的。”这是广州古老的植物苗圃,当时的买办也在花地建有岭南最美丽富庶的园林,现在这些园林的图片存于英美各地的美术馆和博物馆中★★。
在园圃前,她感动于这一枝脆弱的花茎所拥有的力量,可以漂洋过海★,一季又一季地在这边缘之地开放。花期虽短,但背后却是千年的培育。月季是灌木,似乎比不上乔木★,它柔弱而守慈★★★,如同陈丹燕所生长的上海这座城市,它注定要在多元混合中完成自己★,并且固守这一份可以忍受漂泊之苦的坚韧。
知名植物学家汤姆·卡鲁斯(Tom Carruth)是陈丹燕的植物学老师★。汤姆曾于1974年及1976年分别获得德克萨斯农工大学园艺学学士学位和植物育种硕士学位★,之后他出任亨廷顿植物园 EL&Ruth B★★★. Shannon玫瑰系列策展人★★★,负责管理植物园内占地3英亩的玫瑰园★★。迄今为止★,汤姆已培育出超过150种玫瑰。陈丹燕逗留亨廷顿时跟着汤姆学习★★,“到世界上任何知名的玫瑰园里★,你都可以看见汤姆命名的品种。”
5月初★,在上海的辰山,月季园满园芳菲。在广州的花地,白鹅潭大湾区艺术中心正式启动。
旅行是陈丹燕和月季之间不能绕过的纽带,行走世界的途中,思维之网忽然张开,捕捉到如游鱼般有着闪光的鳞片的词语。
陈丹燕选择去亨廷顿学习园艺无疑是幸运的。当一名玫瑰爱好者来到亨廷顿★★,他会发现,这座花园是一部敞开的历史★★,一部有色彩,有气味的玫瑰百科全书。历经百余年发展,亨廷顿植物园现有1300余种玫瑰,几乎囊括19世纪至21世纪所有主要的玫瑰品种。每一品种都会精心标注名称、类别及初次培育时间。
这时节月季开得正盛。有时它们星散于道路旁的花池★★,热烈得如同一面面在风中轻轻摇动的手鼓★,有时它们一簇簇围聚,在辰山植物园的月季岛,像细碎的词语被匠人的巧手拢成诗章。千余株月季或玫瑰,在四面湖水环绕下绽放。这几乎构成了一个隐喻:封控与隔绝成为我们最新的历史记忆★。我们是蹑动的锁舌,为黑暗所缠绕,等着门敞开的一刻,光明涌入。但月季持留着它的花期★★,从未改变★★。
寻找“花地月季”的经历改变了陈丹燕旅行的方式。在花地月季之后,她继续踏上了寻找月季的旅途。今年的计划已然在列★,目的地是南半球新西兰,在那里她已经托人打听到了中国古老月季的存在★。
陈丹燕★:我觉得广州可能本地文化认同会更强烈,上海对于外来文化更温和,接受度也很强。就像月季一样★★,上海文化也是越杂交越精彩的。从开埠起,上海就在讲世界一家★★,所以世博会到上海来★,上海人会这么高兴的★★,因为真正的世界一家来了。
花地★★,这个与广州老城区西关只有一江之隔★,确有点偏于一隅★。但这个好听的地名对大多的广州人来说,大抵只有两个记忆点★:花地湾地铁站和花地花鸟市场。“花埭接花津,四时都是春”,这里当年广州八大私家园林星罗棋布★★。只是,以前的那份诗意,在今天已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曾经,古老的中国月季从广州花地苗圃走向国际舞台★★,也是中国植物走向世界的起点★。一株月季★,让城市的历史能够相遇,一如陈丹燕书写的故事,不仅是一种情感的慰藉★★★,而是文学的另一种开始★。
也是在这段时间★,她结缘月季★,透过为月季的名字写故事,完成了一次从文学到植物学的跨界。同时,她在这种★★“越杂交越精彩★★★”的植物身上找到了同于上海的亲昵★,找到了自己的行旅新方向。
陈丹燕:古月季是需要被纪念的。我在辰山植物园的月季岛里选了一块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在那里的都是历史久的月季,我开玩笑说这是月季的祠堂★★,其他的杂交月季都是它们的子子孙孙★★。但是不得不承认★★,杂交月季是更好看的★★。越杂交越复杂,越复杂越好看。
为月季编写的故事仿佛一对对括弧,将月季本身括入其中★★★,赋予它簇新的蕴藉。这是一项精巧的艺术,同时涉及文学、历史、培育者对植物本身的理解。★★“我本质上是个作家,”陈丹燕告诉我们,“我会对那些名字有特别的感受,或者说,一种直观的想象力。★★★”
自此陈丹燕开始写月季的故事。当然★★,如此写作就必须追赶花期:“我写了大概70个故事,但每次都不能将它们全部呈现★,因为我写过故事当月,有些月季就枯死了。”面对这些先于故事死去的月季,她想起小王子与红玫瑰,它们始终将自己保存在无名状态之中。
诸多月季之中,最让陈丹燕感兴趣的是现代的杂交月季。很多经过改良的月季已经有一些稳定的性状,例如发黑的花茎上细密的绒毛★★,针状的硬刺,使它与月季区别开来 —— 这些花卉如今以“玫瑰★★★”之名为人所知★,乃至成为文化符号。19世纪以来★★★,玫瑰就是永不过时的当下流行,玫瑰育种也在西方形成了稳定的传统★★★。在培育之初,它们会被命名,培育者依照命名设计玫瑰的香味、颜色及形状。陈丹燕说★★★:★★“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时候,玫瑰都是被呈献给哪一个夫人、哪一个情妇、哪一个公主的,园艺师都会以这些女性的名字为玫瑰命名★★,但到后来这种命名就变得非常文学化,有很多是致敬世界名著的。★★★”
这个来电,缘自去年陈丹燕从上海来到广州,然后再去澳门和香港,最后回到上海★★,做了一次关于中国古老月季的田野调查。那次的收获★,让陈丹燕在花地遗址找到了残存的月季,在这个几乎没了苗圃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有着古老月季的真实存在★★★。在多方调查之后★,让她决定在月底再来花地,并把当时找到的古老月季带回上海辰山植物园,还要在月季园里为它命名★★★。陈丹燕委托我负责这次在广州花地的拍摄工作★。
陈丹燕★: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现代的杂交月季,也就是玫瑰。它们都有独特的、只属于它自己的名字,这些名字都来自培育者。玫瑰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名字都是献给哪一个夫人,哪一个情妇,哪一个公主,但是到后来玫瑰的命名就变得非常文学化,它有很多是致敬世界名著的。
★★“原以为月季只是来安慰自己取消2020年旅行计划的焦虑和悲伤,但不承想,透过为月季的名字写故事★★★,完成了一次从文学到植物学的跨界★。”
月季花是陈丹燕的挚爱。对月季最初的兴趣来自写作,因为要塑造长篇小说《白雪公主的简历》中园丁的角色她去到上海辰山植物园跟着园丁学习园艺,一来二往和辰山植物园联系密切★★★,成了文化园园长。
翻译不仅仅意味着文本与文本之间的互相找寻,翻译是我们当代生活的基本要素。词语会被翻译,物也会被翻译。原产中国的月季,于其流散过程中★★,也在被翻译★★,其间无数新品种涌现★★,又被遗忘★★★。英文中用“found rose”这一专门概念,代指那些被从遗忘中重新发现的月季。2022年秋至2023年春在美国时,陈丹燕就看到不少“found rose★★★”,尤其是在西海岸★,那些19世纪淘金工人的墓地中总是盛开着一些尚待命名的月季★★★,有些甚至是非常珍贵的古老品种。“我去过一个淘金时代的小城,小城里面就有一枝唐朝时的月季★★★,红色的月季已经没有原始的中国名字了★★,但是因为知道它来自中国所以就叫★‘Jamestown★★,China red ’。从这时候我开始对中国的古老月季怎么去到欧洲的历史有了兴趣,等回国后就开始了田野调查。”
这里的“故事”不只有书面写出来的。2020年10月2日中秋节,在辰山植物园月季岛的下午茶会上★★,陈丹燕代表月季园将杂交培育出的第一株名叫“翻译家★”的白色月季献给了译者袁筱一。★★★“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袁筱一受宠若惊★★,一直说难当殊荣。但是在我们看来,这是再合适不过了。在上海这个拥有庞大的杂交文化的城市中,没有翻译家文化就不会发展★★,我觉得没有比‘翻译家’月季更适合上海的月季了,也没有比‘翻译家★★★’月季更适合翻译家的花了★★。